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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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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七月中,盛夏酷暑。

江安半島的拆除工作已經基本告一段落,外墻裝修隊伍進場,汪佳伶每天清晨會帶著孩子們去一趟,在太陽尚未火辣之時看一看工程進度。

那裏已經面目全非,從內到外找不出一絲過去的影子,汪佳伶對此極為滿意。

上午帶孩子們在半島公園裏逛一逛,中午背著黎襄偷偷給他倆吃些她眼裏不健康的食物。在這一點上,汪佳伶從來沒有和黎襄統一戰線。汪佳伶從不認為這些東西有什麽不健康,反而很美味,是世間美好的具象縮影之一。

她常對衣衣說:“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。”

衣衣也常模仿她的口吻講述這段話。總之,跟著汪佳伶要比跟著媽媽更自由一些,她能暢快的玩耍而不用擔心流太多汗或發熱,能吃許多令她大開眼界的食物——那些東西雖然很普遍但常年登上黎襄的黑名單。例如辣條,衣衣一見傾心,吃起來沒完沒了,但黎襄從沒有給她吃過。

那天下午,衣衣說:“大姨,媽媽馬上要帶我去見外公外婆了,我會想你的。”

這幾日汪佳伶和黎襄缺乏交流,她並不知道黎襄是怎樣的打算,於是問:“什麽時候回去呀?”

衣衣:“我不知道,可是我很想跟大姨還有哥哥一起玩。”

汪佳伶說:“哥哥也要去看他的外婆,等過段時間你們再一起玩吧。”

下午,汪佳伶帶衣衣和辰辰去超市,她要買些水果和牛奶。

從超市出來時,汪佳伶遇見了一個男人。

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,短發,模樣端莊,戴著眼鏡。男人身邊有一位女人,小個子,穿著碎花裙,年紀不大。

他們本是擦肩而過,但男人停下來。

“衣衣!”男人喊道。

汪佳伶這才註意到他,只見他蹲下來,一把將衣衣抱進懷裏。

汪佳伶:“誒誒,你是誰呀?”

男人擡頭看了她一眼,隨後放開衣衣。他仍舊蹲著,滿臉欣慰的笑容。她摸衣衣的臉,然後問:“衣衣,真的是你,衣衣。”

汪佳伶想開口,卻聽見衣衣叫他:“爸爸。”

男人又抱了抱她:“誒,爸爸在呢!”

一分鐘後,男人站起來,看向汪佳伶,微笑問:“額……黎襄呢?”

汪佳伶:“你就是方遠?”

男人點頭:“對,我是衣衣的爸爸,請問你是?”

汪佳伶尷尬笑了笑:“我是黎襄的朋友。她還在上班,我幫她帶一帶孩子。”

方遠說:“原來是這樣,我還以為,她會把衣衣留在她父母身邊呢。”

……

方遠想要帶衣衣去喝奶茶,汪佳伶似乎沒有理由拒絕,但她還是給黎襄發了一個信息,不過那會兒黎襄正在開會,沒有及時看見。

奶茶店裏,方遠和女人帶著衣衣落座,汪佳伶便帶著陳辰坐在另一張桌子。

她打量著那個女人,無論相貌還是身材都不及黎襄半分,她對方遠的印象不太好,這麽快就有了新歡,轉念一想,黎襄之前跟她說過,說他出軌,一直,或許他和這個女人已經糾纏多年了。

想到這裏汪佳伶才意識到,或許她不該同意讓方遠帶走衣衣,她最好的做法是帶衣衣回家,然後等黎襄回來之後,讓她自己做決定。

“完了。”汪佳伶這樣想著,以黎襄的脾氣,她要是知道了,肯定又得發火。

心急如焚的喝完一杯奶茶,汪佳伶忍不住走過去說:“方先生,我還是先帶衣衣回家吧,你如果要見她,你自己跟黎襄說,我做不了主。”

她又問衣衣:“衣衣,跟我回家好不好?”

衣衣見到爸爸以後挺開心的,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爸爸了,雖然她不喜歡爸爸身邊這位阿姨,但她對爸爸是沒有敵意的。

方遠說:“我會和她說的,我和我女兒多待一會兒也沒什麽吧,我可是她的爸爸。”

汪佳伶不想與他客氣,她果斷的說:“你征求黎襄的同意以後,想怎麽見就怎麽見,但現在我要先帶她回家。”說罷拉起衣衣的手離開奶茶店,匆匆開車回家,心裏才算安定下來。

黎襄那邊,她一開完會,就看見手機裏的未接電話,沒有備註,但那串號碼是她所熟知的。

她回撥過去,方遠接通。

方遠:“黎襄,你在忙嗎?”

黎襄平淡的說:“有事嗎?”

方遠:“你自己帶衣衣嗎?你又要上班,怎麽帶……”

不等他說完,黎襄說:“跟你沒關系,還有事嗎?”

方遠:“你應該把衣衣留在你爸媽身邊,這樣也好一些……”

黎襄:“我說了,與你無關,掛了。”

方遠:“等一下,我下午見到衣衣了。是一個女的帶著她,說是你朋友。”

黎襄:“哦。”

方遠:“我帶衣衣去喝了奶茶,衣衣好像瘦了,也沒有以前開心……”

黎襄:“你到底要說什麽?”

方遠:“我這幾天到江容出差,我想多見衣衣幾次,多陪陪她。”

黎襄:“不行。”

方遠:“我是衣衣的爸爸,我不能見她嗎?”

黎襄火冒三丈,忍不住飆臟話:“你tm也配???!!!”

隨即掛斷電話。

黎襄帶著滿肚子怒火下班回家,汪佳伶已經等在家裏,見她回來,一看那表情,汪佳伶心知大事不妙,黎襄一定是知道了。

汪佳伶先發制人,主動承認錯誤:“下午我帶衣衣從超市出來,然後碰見……”

沒等她說完,黎襄便快步開到沙發便,站在衣衣面前,問她:“誰讓你見他的?”

衣衣楞在那裏,一聲不吭。

汪佳伶趕緊走過來:“是那男的非要帶衣衣去喝奶茶,你別怪孩子,孩子懂什麽呀。”

黎襄轉頭來看她,眼睛裏包不住的怒火。

汪佳伶說:“我錯了,我又錯了!你先別爆發,你冷靜一點先聽我說好不好。”

黎襄:“我沒有生氣,沒有,你不需要這樣,汪佳伶,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臭,我很武斷,經常不分青紅皂白就發火。”

汪佳伶聽她這樣一說,一時間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情緒。“沒有,我猜你可能會不開心,那會兒是我沒有考慮周到。”

黎襄:“我真的沒有怪你,這事兒跟你有什麽關系呢。”

汪佳伶:“那你也別和孩子發火唄,衣衣還這麽小,想爸爸了這也沒錯吧。”

“對,她也沒錯。”黎襄嘆一口氣:“全都是我的錯。”

汪佳伶有些懵了,黎襄撂下這麽一句,獨自回了屋子。

汪佳伶趕緊跟上去,卻被拒之門外。

晚上,她點好了外賣,去敲黎襄的門,沒有回應,她叫她:“襄,襄襄!吃飯啦!襄……”

門打開,黎襄披散著頭發,看起來一臉憔悴。

汪佳伶賠笑:“吃飯啦。”

黎襄不為所動,倚靠在門口:“明天我送衣衣回老家。”

汪佳伶:“好啊,正好辰辰他外婆也放假了,我也打算送他回去。”

黎襄:“那你呢?”

汪佳伶:“我?我……沒什麽事兒。”

黎襄:“汪佳伶,我想一個人待一待。”

汪佳伶:“好啊,那你待會兒,我把飯菜給你留著。”

黎襄:“我不是說今晚,我是說,以後。”

汪佳伶收起了笑容:“以後?你還在怪我,是嗎?”

黎襄搖搖頭:“沒什麽怪不怪的,我只是不想再這樣了。”

汪佳伶:“再哪樣?”

黎襄:“不清不楚的生活。”

汪佳伶:“你哪裏不清不楚?”

黎襄嘆氣:“可能我就適合一個人吧,我處理不好……感情……什麽的,什麽都處理不好。”

汪佳伶想了想:“我打擾到你了?”

黎襄一直低著頭,看著無趣的地板:“我們本來也不是一路人。”

沈默半晌,汪佳伶說:“好吧,我知道了。”

這一晚,黎襄沒有吃晚飯,她沒有一點兒胃口。

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,醒來已經天亮。

她的情緒依然有些低落,看著衣衣熟睡的面容,她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。

和往日一樣,起床,洗漱,然後去廚房做飯。

和往日不同的是,她沒有等到汪佳伶和辰辰起床。

她去敲汪佳伶的屋門,無人回應。

她輕輕打開門,屋子裏空空如也。

汪佳伶好像搬走了。

她的確搬走了,衣櫃裏沒有她的衣服,衛生間裏沒有她的瓶瓶罐罐,空氣裏沒有她的香味。

這個房間像是從來沒有人來到過一樣。

……

黎襄帶著衣衣回到老家,黎鎮山和周萍很高興,請了周圍一幫親戚朋友來家裏吃飯。

黎襄在老家度過了周末,在這期間,汪佳伶沒有打過一個電話,沒有發來一條消息。

當她回到江容以後,她收拾好心情,像往常那樣帶著熱情工作和生活,起初,這並沒有什麽難以適應的。

某些時候,她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,變成了那個對一切充滿好奇,並對未來感到期待的年輕黎襄,她獨自做飯,打掃衛生,澆花,擦玻璃和桌子,獨自去公園裏散步,在穿城而過的河畔看白鷺從水面掠過。

周末,她去健身房裏鍛煉,並非要減肥,而是想喚醒身體的活力。

至於江安半島的房子,她每周會抽一個下午去現場看看,其餘時候都交給黃茜和張小帥負責。

與料想當中的一樣,她沒有在那裏見到過汪佳伶一次,不知是沒能碰巧遇上,還是出於刻意的躲避,總之,這位曾經風風火火闖入她世界的人,如今又幹幹凈凈的消失了。

黎襄從不讓自己閑下來,她的夜間時光要麽用來看書,要麽用來畫圖,到點睡覺,作息十分規律。因她一閑下來便會想起這套房子裏曾經充盈的歡聲笑語,這會使她感到難過,甚至在某個難以抑制的追憶時分,她會委屈的嘀咕:“我又沒有趕她走,我只是想……讓她說清楚而已。”

她對做飯也不再有執念,或是因為缺少了樂趣,衣衣不在,汪佳伶和辰辰也不在,她通常將就一頓算一頓。

她在健身房裏辦了月卡,起初她本想辦年卡,但想到衣衣一個多月後就該接回來,到時候或許沒有那麽多時間健身了。

她盡量讓自己享受這段難得的獨處時光,在健身房裏練得自己渾身顫抖,通過運動和汗水找尋歡樂,這樣一來,她也沒有太多精力再去思索別的事情了。

七月底,何慧在群裏問:「襄!你生日快到了。」

黎襄幾乎把這事兒忘了,她翻了翻日歷,她的生日正是周五。

黎襄認為她應該趁此機會放松一下,和大家飲酒作樂,就像上一次她們愉快相聚時那樣。

她說:「周五晚上請大家吃飯。」

除了她們五朵金花以外,黎襄還叫上了康南一起。

她們每個人都為她準備了生日禮物,還有鮮花和蛋糕,包間裏的小沙發全被這些物件占滿。

人到齊後,黎襄請大家倒酒。

何慧突然說:“誒?”

黎襄:“怎麽了?”

何慧湊過來,小聲說:“汪小姐怎麽沒有來?”

黎襄:“額……她最近應該很忙。”

何慧:“這樣啊……”

席間,何慧依舊充當起交際花的角色,她鬧得最歡,也喝得最多,黎襄本以為這會是她最放松的一個夜晚,可沒想到的是,就被何慧提了一句“汪小姐”,她便感覺心裏有點兒什麽東西鯁在那兒,堵得慌,因而情緒也變得低落起來,雖然表面上是從未退散過的微笑,可心裏卻有些酸楚滋味。

汪小姐……汪小姐在忙什麽呢?

汪小姐現在在哪裏呢?

黎襄想著,猶記得,汪小姐對她說過,等到她生日的時候,要送給她一個禮物。

她是獅子座,汪小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,還為她唱了兩句:“七月份的尾巴,你是獅子座……”

那時汪小姐還說:“獅子座都是戀愛腦,你是嗎?”

黎襄從來沒有愛上過一個人,所以她說:“也不全是吧,可能我是個特例。”

不知怎的,她此時總回想起和汪小姐相處的點點滴滴,而她們在耳邊的說話聲變成了白噪音,她不知道自己掉入了思念當中。

何慧拍了拍她的胳膊:“你在想什麽呢?”

黎襄回過神:“啊?”

何慧:“康南敬你酒呢!”

黎襄這才慌措的端起杯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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